黎隐

*这里的斯蒂芬•斯特兰奇偏指V4版本。
[真的好喜欢吐槽风的博士喔[……]]
*世界观可能略混杂，见谅
*希望没有太多硬伤……

—第1次入侵后—

斯蒂芬当上至尊法师才一天，就彻底感受到了来自其他维度的生物们对地球无与伦比的狂热。斯蒂芬不知道自己的前任们都是怎么平衡日常生活和工作的，他原本以为至尊法师的危险仅仅来自于偶尔和多玛姆的正面对峙，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每天都得在生与死的界限上游走。
斯蒂芬•斯特兰奇医生上任的第一天，差点被一只（粉色的，全身长着牙齿的，鬼才知道来自哪个维度的）异界生物的剑齿虎一样的长牙穿个透心凉，所以当托尼来至尊圣所拜访这位新晋魔法英雄的时候，看见他穿着全套法师服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两眼木然地注视前方，就像一尊原本就搁在家具上的石雕一样。
托尼看了看斯蒂芬，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王，最终选择对后者说话：“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斯蒂芬……没能习惯至尊法师的业务，”这位亚裔仆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沙发那边传来一句有气无力的反驳：“如果我早知道我的业务范围这么广阔而且危险，王，我有可能会当时就投上一票反对自己当选。”
托尼看着这位法师仰了一下头，整个人向后跌在沙发靠背上，他背后的魔浮斗篷被压得有些不舒服，努力从主人的脊背和沙发布料之间挣脱出来，带着一种使脾气的架势把自己卷成一卷，飞到房间另一头去了。斯蒂芬冲斗篷飞走的位置抬了一下手，仅仅花了半秒钟就打消了强迫它回来的念头，手掌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啪地一下打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着滑下来盖住了眼睛。
“听起来你进入了每一个英雄都曾经体验过的时期。”
“你们肯定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过和一只全身浮肿的酸液大怪兽战斗的经历。”
“就是它差点让你英年早逝？”
“不是，是另一只。差五厘米我衣服上的窟窿就会留在我的心脏上了，我甚至没来得及施放保护咒。今天晚上的梦里肯定会有一大堆牙齿。”斯蒂芬从指缝间瞥了一眼穿着全套笔挺西装还戴着墨镜的托尼，从这个角度博士能看见他昂贵的跑车停在自己的圣所门口，“我们来谈正事吧——我没有跟你们合作的意向，我的活动也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所以今天你基本上可以说是白跑一趟，敬爱的钢铁侠先生。”
托尼在他身边坐下了：“读心术？”
“就这点显而易见的事实还用不上读心术。那我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就常常看到电视里对你们褒贬参半，围绕着超级英雄的麻烦也就那么几件。”
“你说你的活动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托尼指出，“但是我可听说过公园燃起无名火的事情，或许你想对此作出解释。”
斯蒂芬很大声地叹了口气，朝托尼打着手势：“那是……多玛姆，大魔王，酷爱火焰以至于脑袋都被火包裹着，他一直在谋划着穿越维度在咱们可爱的地球上现身，然后把它烧成像他住的黑暗维度一样鸟不生蛋的地方。他喜欢做那种尝试，我又没有办法——事实上我是在阻止他现身。你们管闲事儿的上级到底在不满些什么？”
托尼挑起一边眉毛，冲他摊了摊手：“理论上所有坏蛋做的事都得算在负责揍他们的英雄头上，我问这个问题只是出于形式，好吗？——你的感觉我深有体会。只是，下次尽量不要让他放火烧山，我们的投诉邮箱都快塞爆了。”
“告诉他们我不归你们管。”
“好主意，事实上我就建议他们这么说。”
斯蒂芬从鼻子里哼了两声：“那么咱们的会谈就这样结束了，可以吗？”
“我以为一个拥有博士学位的人会用更加周到的礼节来接待我这样几乎算得上陌生的来访者呢。”
“叫我医生。”斯蒂芬翻了个身在沙发上蜷起来，背对托尼，“我现在心情极其糟糕，你不能指望更多。下次再见。”
“你迟早得习惯的，你知道吧？”
“感谢提醒，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托尼用一种缓慢优雅的动作站起来，理了一下自己压出褶皱的西装，然后把手插进裤袋里：“放宽心态，法师先生。我们真的不需要更多公众压力了，如果他们再冲我们抱怨，我们就会考虑直接把你的地址发给他们。比起思考如何逃脱这种天天都可能有生命危险的生活，好好想一下下次怎么减少损失才更实在。”
“来自长辈的教诲，”斯蒂芬闷闷不乐地说，“好极了，看来你没白比我多当这么久的英雄。”
“习惯决定心态，医生，只要有心克服你总能做到的。”托尼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回头看了斯蒂芬一眼，“顺便一提，其实我今天不是专程来跟你谈超级英雄日常行为规范的。待会儿我们认真负责的美国队长会亲自来跟你聊聊这个话题。我只不过顺道来访，帮你预演一下可能会发生的对话。”
托尼走出门的时候，听到门厅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咒骂。他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胜利的笑容。

—第20次入侵后—

“我可真没想到你会给我写请柬。”
“那不是我写的，我设计了一个专门的程序来帮我干这个麻烦活。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托尼虽然当了钢铁侠，但他也没办法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与机械零件共度余生。他经常组织一些社交活动，为自己和超级英雄们塑造良好的形象，公众对他们印象的好坏往往关系到他们在关键时刻能得到多少理解和支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有奉献精神，明白牺牲小部分保存大部分的道理，并且甘当被牺牲的那一小部分。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托尼和斯蒂芬站在了这间庞大的舞厅里。尽管这次慈善募捐晚会是托尼组织的，但他也不想时时刻刻都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尤其是成为超级英雄之后经常会有一些人来问一些相关的隐私——于是他和有同感的斯蒂芬一起缩进了舞厅偏僻的角落，端着酒杯聊一些跟别人聊不起来的话题。法师和托尼一样穿着三件套西装，内里衬着件酒红色的衬衫，腰杆挺得笔直，拿酒杯的手势自然；如果忽略他手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细小伤痕和微微颤动的手指，他看上去就跟一个普通的成功人士没什么两样。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是说，你熟悉你的业务了没有？”
“让我纠正你一下，我现在对它们感到有点麻木了。你知道的，距离我接受至尊法师的衣钵已经过去了挺长一段时间。到目前为止，我几乎每天都得跟乱七八糟的东西打交道，但我从没两次看见同一种生物。”
“听起来你过得挺有意思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连续十次把同一个囚犯打入监狱有意思多了。”
“我的新生活相当多姿多彩，字面意思。”
接下来他们就超级英雄的日常生活畅谈了一会儿。介于托尼的经验比斯蒂芬更丰富，他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讲，所以双方的交流很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托尼负责说，斯蒂芬负责听。前者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他举着酒杯连比划带嘲讽地历数自己遇到过的所有敌人，这些话在与自己那些同僚交谈的时候没什么机会说，因为他们都把实际战况看在眼里——不过面对斯蒂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托尼相信自己即使更改一下某些细节对方也不会注意到，他倒是很乐意把自己在战场上尴尬出糗的片段描绘得更加辉煌。
不过他说了一会儿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斯蒂芬的腰仍然挺得笔直，酒杯也稳稳地端在手里，但他好像已经有十分钟都没有挪动过了。他的上半身藏在暗淡的阴影中，托尼刚才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发觉不对之后托尼停下话头，斯蒂芬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已经不说话了。托尼仔细地看了斯蒂芬一眼，发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他睡着了。
天哪，他睡着了。
托尼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说不准又是什么魔法之类的玩意儿——总之站着睡觉应该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别说他手里还端着半杯红酒。他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拍拍斯蒂芬的脸，但法师酒红色的衬衫衣领突然活了过来并且把他的手指打到一边，然后贴在斯蒂芬的脸上。
天知道托尼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在一秒钟内稳住心神，没有被这件衬衫吓得尖叫出声。就算是已经饱经风霜的钢铁侠也还是有一根叫做“毫无防备地被惊吓到”的神经。他绕着斯蒂芬的脸移动手指，那件衬衫的衣领也跟着虎视眈眈，这让托尼有一种它随时准备咬自己一口的感觉。
最后他还是没有冒险伸手过去，而是试着用声音唤醒他：“斯蒂芬？”
斯蒂芬好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好像没有。他可能只是在打呼噜。托尼又叫了一声，这次音量大了一点。
“斯蒂芬•斯特兰奇！”
斯蒂芬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猛地睁开眼睛，齿缝间迸出惊恐万分的叫喊，全身的肌肉都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紧绷住了，托尼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件酒红色衬衫熨平的边缘都绷得笔直，这才勒住它的主人，让他没有当场窜出去。他瞪着眼睛看着斯蒂芬，斯蒂芬也瞪着眼睛看回来，两个人之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事实上整个舞厅都弥漫着诡异的沉默，除了一直在不间断循环播放的轻缓音乐之外四下里一片寂静无声。斯蒂芬刚刚那如同垂死的惊叫声音太大了，吸引了整个舞厅的注意力。
法师带着发黑的眼圈迅速看了一眼周围，在混沌的头脑中理出一条路来，帮助他回想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很快他意识到了现实世界的情况，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咳嗽了一声，两眼看着托尼说：“那真是恐怖极了，我想你当时一定感到手足无措。”
“什……噢，的确很恐怖，我看你必须承认这一点。”托尼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嘴角与他发出的笑声相比咧得有点太开了。不过这总算糊弄住了其他人，他们纷纷朝斯蒂芬投去最后的奇怪注视，回到了自己的交谈当中。周围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盖过了两个人的声音。
托尼让手掌从斯蒂芬的肩上滑落下来，当他发现对方的衬衫已经重新顺从地伏下去时打心底里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你问哪件事？”斯蒂芬扯着衣领，仍然一副睡眼惺忪的表情，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你刚刚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睡着了，是站着睡的，你的衬衫活了过来并且像只猛犬一样护着你的脸，然后我仅仅叫出你的名字就把你吓得差点飞到天花板上去。”
“这很好解释。我太缺乏睡眠了，我的衬衫是我的斗篷变化成的，我站着睡显然是因为它在衣服里面撑住了我，而我尖叫是因为做了噩梦。”斯蒂芬停顿了一下，“这倒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即使周围再吵也不能阻止梦魇来骚扰我。”
“梦魇——”
“——是个该死的怪物，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什么时候惹到他的。”
托尼半张着嘴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继续解释。斯蒂芬有点烦躁不安地摆了摆手，差点忘了自己手里还有个酒杯。
“他是我每天晚上睡眠不足最大的罪魁祸首之一，只要我在梦里待上超过三个小时他就能找到机会抓住我的灵魂然后用五花八门的噩梦淹死我。”
“所以你困得不得不抓住一切碎片时间睡觉。”托尼下了结论，“的确挺倒霉，我原谅你了。”
“原谅我什么？”
“原谅你在我说话的时候睡着了。你差点儿就失去了我这个朋友。不提这个了，来喝酒吧，这红酒即使对我而言也挺不错的。”
斯蒂芬咕哝了一句什么，类似于“我都不知道我们算得上朋友”，然后对着托尼的脸有些麻木地举起酒杯，把半杯红酒都喝到了自己的衬衫——斗篷上面。
至于斗篷回家之后如何耍酒疯，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40次入侵后—

王把斯蒂芬一把搡进了诊所大门，即使法师一迭声地指责这么做是非常无情的，王还是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门板差点扇在他的鼻子上。斯蒂芬咬牙切齿，对着紧闭的大门踢了一脚，门外立刻传来落锁的声音。
斯蒂芬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环顾四周。等候室里坐了很多人，大多数脸上都挂着疲惫和焦躁混杂的神色，即使是屋子里不间断循环播放的轻音乐也没能缓解他们的症状。这里人太多了，斯蒂芬对自己说，不能用魔法，绝对不能用魔法。然而他的手在轻微颤抖，他没有用力，但他的手就是神经质地颤个不停，骨节都快散架了；他的脑袋里一直有一个警报一样的东西在尖叫，质问他为什么还待在原地，下一秒可能就会有个玩意从背后把他捅个透心凉。为了让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冷静下来，他开始在等待室里来回踱步，在成批的病人面前兜圈子。
斯蒂芬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开，停止继续背诵危险生物图鉴上的名称，他觉得再背下去他自己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所以他把目光放到一张张陌生的疲惫面孔上，努力想从中看出更多的信息。
不过他紧接着发现，在这群似乎经历了世界上一切劫难的人中间有一个人显得格外乐观，他的头一直跟随自己转动，脸上的笑容在一派灰蒙蒙景象的候诊室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闪闪生光。斯蒂芬站住了。
“真要命，怎么在这儿也碰得着你。”
其他人对熟人相见的景象视若无睹，只有两个人冲着斯蒂芬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随即又垂下头去摆弄自己的领带。托尼把墨镜往上抬了一点，从镜框下方冲斯蒂芬眨眨眼，然后放开手让眼镜重新落回鼻梁上。
“我们偶尔也要体验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对不对？”
“正常人的生活可不一定要包括挤在心理医生的候诊室里排队。”斯蒂芬尖锐地指出，“你在这儿干什么？”
托尼耸耸肩膀：“和你一样来心理治疗啊。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你是来开始疗程，而我是来结束疗程的。不管是谁选了这家诊所，他的眼光挺不错的，在纽约市这么多提供超级英雄心理咨询的私人诊所中间这家算是效率最高的一间。”
斯蒂芬冷笑一声：“我只盼望屋子里的那位医生在听到我的描述之后不会把我当做精神病人打电话叫来警察。”
“作为一位纽约本地住民这位医生有过不少奇妙的经历，我猜他应该能在很大程度上接受匪夷所思的事情。”
“包括你们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托尼在自己的座位上挺直背，整肃了一下自己的神情：“斯蒂芬，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经常强调自己的魔法世界与我们有多么不同。实际上我们也和不少外星生物战斗过——索尔自己就是个外星人——啊，咱们先不提这个。你和过去的我，或者一大批从普通民众突然变成超级英雄的人一样遇到了心理障碍，并且鉴于你确实是个人类，你遇到的心理问题应该也跟我们大同小异。这跟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东西关系不大，关键在于我们都无法习惯危险。暂时的。你只需要把你的症状描述给他听，然后他为你提供解决问题的建议；只是这样而已。”
斯蒂芬被他一顿抢白，原本就浮躁的心情更是混乱一片，憋得说不出话。这会儿周围有人注意到“超级英雄”的字眼了，他们的目光渐渐集中在对话的两人身上，可斯蒂芬皱起眉头一路瞪过去，瞪得他们纷纷心虚起来，移开视线。斯蒂芬用双眼在候诊室里巡视一圈，然后才重新落在托尼身上，后者冲他摊开双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个助手打扮的人就从诊疗室里探出头来，高声喊道：“十二号！”
托尼慢悠悠地站起来，理了理压皱的西装，瞥了斯蒂芬一眼：“你慢慢想，我先失陪了，斯特兰奇先生。”
斯蒂芬瞪着一双因为浓重的黑眼圈而显得格外凶恶的眼睛，看着托尼轻快地溜进诊疗室，临进门还不忘和女助手调情。屋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愤懑的吼叫，惹得周围一圈人再度抬头看他，眼神里流露出不满；他毫不在意，重重地踏着步子走到墙边，然后把额头靠在上面。
他根本就不懂，他想，托尼•斯塔克根本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东西。就算他曾经参与过拯救世界也不会懂。他有一整个特工局和数不过来的帮手，我呢？魔法界的英雄们各个自顾不暇，他怎么会明白什么叫孤独和绝望？

—第60次入侵后—

斯蒂芬直接把传送门开进了圣所的厕所。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像抱住救星一样抱住马桶，然后把在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要命玩意一股脑全都吐了进去。
正如他所预料的，魔法的侵蚀让他再也无缘人类美食，他不得不试着去习惯至尊法师的特殊菜谱。即使王已经用尽全力——斯蒂芬知道他确实用尽了全力——那些触手和眼球尝起来也与食物的底线标准相差甚远，好在魔法令他的味觉不再灵敏，斯蒂芬闭着眼睛捏着鼻子，还是能把这些东西塞进自己肚子里去。在饿了两天之后，他不想塞也得塞了。
不过他的胃壁比他的意志要薄弱，斯蒂芬怀疑自己吃下去的某些东西在炒锅里还没死透，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它们一直在斯蒂芬的肚子里翻腾，折磨着他本来就受尽委屈的神经。在这四个小时之中异界又来了一次麻烦，一支土著游牧部落在搬迁时不知道怎么的把传送门开在纽约正中央，斯蒂芬不得不暂时放弃蜷在床上与自己的胃做搏斗，爬起来抓过魔浮斗篷就跑——他先是试图喝止那些异界生物在草坪上留下气味标记的行为（尝试了大概三十秒钟，由于无法控制他们的本能以失败告终），然后想要和部落酋长面对面交谈（尝试了大概十秒钟，发现自己掌握的词汇不足以与他交流后以失败告终），最后还是动上了手。他在尚未撤离的民众看好戏的目光和摄像头的咔嚓声中把这些只有自己膝盖高的小东西一只只抓起来塞回传送门，封闭时空裂缝时酋长插满羽毛的脑袋还从里头挤出来一回，斯蒂芬一手施法，一手把脑袋按进传送门里（“以维山帝的力量你快给我滚进去恢复万物的秩序——”）。尽管他已经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自己的活动量，他的胃还是没打算放过他，尤其是这些家伙留下的气味标记还在半空中飘荡，其味道令人印象深刻，所以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冲回圣所，拒绝继续忍受这些所谓食物的折磨。
他在厕所里一直待到天黑，中间王进来看了一次，因为他觉得斯蒂芬可能死在厕所里了。斯蒂芬那时候仍然把头埋在马桶边上，只抬了抬手示意自己还活着，然后继续跟自己的胃作斗争。他连自己的胃酸都吐了出来，理论上肚子里早就空了，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他老觉得还有好几根触手死死卡在胃里拒绝出来。他休息一阵，扶着马桶干呕一阵，脸也洗了好几次，但胃里危险的痉挛一直没停，所以他不得不继续留在厕所里。斯蒂芬吐得头晕目眩，脸上血色全无，抓着马桶边缘的指关节都泛了白，只要他的意识有一点松懈，很有可能会直接一头栽进马桶里。作为一个前医生——即使是外科医生，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危险，不过整个纽约也没有哪一所医院帮得了他，斯蒂芬只能期望这折磨不会持续太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厕所里折腾了多长时间。又一次痉挛止息后，他把身体缩在洗手池和马桶之间的缝隙里，等到胃部的痛楚缓和到可以忍受的程度，这才慢慢爬起来，拧开水龙头洗脸。水声中他隐约听到门外自己的手机在响，然后传来的是王小步疾跑的声音。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就在门外了。
“不用管它。”斯蒂芬在水流哗啦啦的响声中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王似乎没听清楚，于是他只好打起精神大声重复了一遍。
“是托尼•斯塔克打来的，”王隔着门向斯蒂芬汇报，“你确定不用管？”
“是他的话就更用不着管了！挂掉！”
然而托尼显然不打算放弃。斯蒂芬把头埋在水流中，听着王连续不断地挂了十多次电话，最后不胜其烦地接通了，敷衍对方两句就重新挂断，就在两人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来电显示还是同一个人。
王恼怒地叹了口气，用力拍门：“你还是亲自接一下吧，斯蒂芬，他非要跟你直接通话！”
斯蒂芬从水流中将脑袋抽出来，任由湿漉漉的头发垂在眼前，摸索着打开了门，接过王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手机。看着上面闪动着的钢铁侠的名字，法师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托尼说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就要立刻从传送门冲过去把他好好揍上一顿。
他接通电话，哑着嗓子说：“喂？”
“我就知道你会接的。”另一头传来托尼带着些回音的声音，显然是闷在头盔里说话，“你今天在纽约中心活动过？这些怪物怎么能影响到现实世界的？”
“这不是我们自己世界的魔法生物搞出来的事情，它们来自另一个维度，而且蠢兮兮地把传送门开错了地方。”
“好吧，咱们不谈这个。这些家伙留下了不小的麻烦，你得来解决一下。”
“我不记得它们造成了什么损害。”
“不是损害，是……气味，伙计，气味。这该死的味道实在太熏人了，并且还跟发酵一样越来越浓，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拒绝到这里执行任务，多亏我有个头盔，系统告诉我这味道简直不是人类能忍受的。”
“喷点香水。”斯蒂芬半真半假地建议说。
托尼回答得很快：“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什么？你真在纽约市中心喷香水？”
“差不多吧，我正拖着一大罐除臭剂满天飞舞。如果你想问的话，没用，一点用都没有，要不然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
“你的预约恐怕得延后一点。王告诉过你我现在不太舒服。”
“你应该知道，斯蒂芬……”托尼的声音停了一下，喷雾器的声音从对面不知什么地方响起来，“……没有哪个英雄逃得过善后工作，自己造成的麻烦要自己解决。”
“这是我造成的麻烦吗？”斯蒂芬的声音近乎低声咆哮，他本来就烦躁得很，如果不是他体力不济，现在恐怕要当场暴跳如雷了，“如果不想看到我曝尸街头，那就给我点休息时间，拜托你，钢铁侠先生！”
电话那头寂静了好一会儿，而斯蒂芬因为发了次脾气，胃部又开始扭曲起来，让他没有时间去回想自己刚才的态度并为此感到愧疚。“好吧，斯蒂芬，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最终伴随着喷雾器作无谓功的声音，托尼再次开口了，“不过……只是……你要是记得的话，明天晚上之前想办法处理掉，可以吗？”
斯蒂芬只是说：“让我休息一下，斯塔克。”
“呃……”托尼还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斯蒂芬就已经按掉了电话，重重地把它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力道之大就好像那是托尼的化身一样。他的喉头又一次痉挛起来，逼得他冲向马桶，一边咳嗽一边用力呼吸着。
电话没有再响起来。

—第80次入侵后—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小礼物，梦魇，你知道吗？”
梦魇当然不可能听到。他已经被斯蒂芬一顿维山帝的狂轰滥炸打得落荒而逃，不过并没有善良到在逃走之前把自己的法术解开。他的力量来自噩梦，而这场战斗之前他找了十个人的噩梦寄生其中，用了一点魔法把这些噩梦变得相当够劲。虽然他本人已经跑到不知哪里去了，但他的法术仍旧困着这十个人，让他们无法从噩梦中脱身，至尊法师不得不亲自出马，在精神领域穿梭，钻进一个又一个堪称恐怖片的梦中，把里面的人从那些该死的梦里拽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刚刚钻出第九个梦，把那个快要吓到崩溃的小女孩一把拉出了梦魇的法术范围。他花了好久才让小女孩注意到自己——那个时候小女孩已经吓得呆滞了，瞪着一双眼睛，斯蒂芬用了很长时间在她正前方现形（梦魇的力量让斯蒂芬在刚开始进入梦境的时候对于梦里的人来说是透明的，真是够恶毒了），但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身上。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斯蒂芬的身体，直直望向他背后那些兔子玩偶上。那些东西各个体型有斯蒂芬两个那么大，长着獠牙，残缺的眼珠血红，身体里漏出的棉花往外滴着血，蹒跚着无声无息地朝小女孩逼过来。她情不自禁地勒紧了自己怀里小兔玩偶的脖子，可那东西突然发出一声咳嗽，然后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冲着小女孩的脸咧开了一直微笑着的嘴巴，露出满口歪七扭八的黄牙。
小女孩吓得叫都叫不出。斯蒂芬一步抢上去，抓住那只兔子，在它一口咬到小女孩胳膊上之前把它从她怀里扯出来，往后一扔，兔子掉进巨型玩偶堆里消失无踪。斯蒂芬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再看见兔子玩偶了。
“你看得见我吗？你看得见我吧？”斯蒂芬语速极快，在小女孩眼前挥动着自己的手，“嗨，你别怕，这只是个噩梦而已，现在我要帮你出去，你听到没有？”
小女孩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拼命点头。斯蒂芬抓住她的胳膊，回手一道法术打在离得最近的大玩偶脸上，把它打得翻了个跟斗，又撞倒了后面几个。他拉着小女孩疾跑几步，猛地跳起来，由魔浮斗篷扯着一头撞进四下里蔓延着的黑暗中，那些暗色棉花一样软，斯蒂芬又拖着个人，所以他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毫不优雅地在大团棉花里挣扎了半天，才把小女孩拖出梦魇黑色的法术球。
“第九个！”他大声说，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小女孩一脱离法术球就迅速变得透明，然后她身体的框架片片剥落融化在五颜六色的精神世界背景里。
斯蒂芬左右顾盼，看见不远处浮着最后一只大黑球。他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深呼吸权做给自己加油打气，同时在心里把梦魇又咒骂了一遍，暗自下定决心多学几个强力攻击法术，下次碰到他的时候就把他当靶子来练习。他算算时间，明确自己如果动作快点还能赶上回家吃晚饭后奋不顾身地扑向那颗黑球。
黑色的雾气在他周围涌动，一时间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斯蒂芬毕竟已经钻过了九个这样的球，如果说第一个确实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了九次经验他即使再不济也知道这黑雾并没有危险了。这些东西纠缠了他一会儿就慢慢散去，斯蒂芬眯着眼睛，防止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黑暗当中冲出来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上一次，天知道人的想象力如此丰富，都体现在这些要命的东西上面了。
不过什么东西也没有冲出来。他发觉自己站在一片紫红色的土地上，地面被无数鞋印压得寸草不生，遍布弹痕和裂缝，一阵微风卷过，带起阵阵尘沙，显然是一个可以被称作战场的地方。四周景色相比刚才明朗许多，但仍然黑沉沉的，因为天空乌云压顶，看不见一丝阳光；因此斯蒂芬花了一点时间才辨识出地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色痕迹是什么。
梦境里的东西当然不能实实在在地沾到他身上，可斯蒂芬看清地上那些东西的时候仍然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躲到一个相对干净的区域。地面上血流纵横交错，汇聚成一汪汪粘稠的水洼，所经之处留下棕色干涸的痕迹，出血量之大令人咋舌。他抬头看向血迹的来源，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咬到自己的舌头。
斯蒂芬早已预料他将会看到一座尸山，可他完全没想到这些尸体的身份。躺在这里的尸体个个名头响亮，因为他们全都是斯蒂芬能叫得上名字的超级英雄，他多少次见到他们各施所能保卫地球，每个人都是挡在自己家园前面的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可现在他们全躺在这里了，心脏停跳，死状难看，尸身堆叠在一起血流成河。斯蒂芬在经历前九个梦的时候没感觉过这样的惊惧，他心烦意乱，不得不努力提醒自己这只是个噩梦，他只要找到被困在梦里的人，带他出去，幻象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他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感，双眼从尸体上方扫过，想找到那个还在活动着的梦的主角。在一轮粗略的扫视中他看见了已经变回班纳的浩克，从他身体的扭转角度来看显然是脊椎断了；脸朝地背朝天平趴在地上的鹰眼，他自己的箭支从背后穿出；脸上仍旧凝固着惊怒的雷神，一道可怕的开放性创口横贯他的腰腹。最令斯蒂芬感到难受的是他竟然还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梦里至尊法师的尸体仰面朝天躺着，半眯眼睛，瞳孔扩散，阿戈魔多之眼布满裂纹，魔浮斗篷也撕成了碎片，暗淡的红色布料零零散散地落在周围。
虽然说这情况确实是惨烈异常，不过令人庆幸的是斯蒂芬还是能够继续思考的。他从这梦境中看出了一件特别的事情：地上没有一个人是噩梦造出来凑数的，每一个都是真实存在的英雄。一般民众不可能认得全这么多人——比如说他自己，魔法界的英雄行事一般都比较低调，没有媒体为他们宣传——梦的主角不是一个英雄们的超级粉丝就是……
斯蒂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接着就是挪动脚步的声音。他立刻回过头，看见两个人从尸山里挣扎着站起来，一个是托尼，另一个是史蒂夫。钢铁侠和美国队长两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前者丢了好几块盔甲，后者的制服上有几道沾了血的划痕。
所以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这大出斯蒂芬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梦魇抓了个超级英雄做人质——也有可能是随手抓来的，无论如何，看来这噩梦不太容易搞定。首先他得弄清楚哪一个才是做梦的人。
“托尼，你还好吧？”史蒂夫喘着气开口了，他的双眼扫过地上的尸体，表情有些麻木。被叫到名字的人挺了一下腰，抬手想要抹脸，紧接着发觉自己还戴着头盔，失去装甲保护的手指只摸到了冰冷的金属。
“好？我只能说我还活着。”
“活着就是万幸了。”史蒂夫警觉地环顾四周，“你瞧那东西去了哪里……”
斯蒂芬一时间没有搞清楚他们在找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一团浓黑色的雾气从他们身后掩了过去，当然，它长得不像他们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反派。一阵笑声从那团黑雾里传出来，仿佛是很多人的笑捏合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杂音和回声，听得人一阵毛骨悚然。史蒂夫和托尼迅速转身，美国队长反应更快，他大吼一声，将自己的盾牌用力掷了出去，特殊金属制作的盾牌旋转着飞向黑雾，锋利的边缘闪烁着寒光。斯蒂芬隔着几十米都能感到从托尼胸腔中爆发出来的惊恐，钢铁侠举起一只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史蒂夫，别！”
盾牌撞到了黑雾上，像是一只小飞虫撞上了蜘蛛网，所有的冲力硬生生地被抵消在那团棉花一样的结构中；当盾牌势微的时候，黑雾突然重新绷直，嵌在里面的盾牌就像一颗巨型子弹，被火药猛地推动，呈直线朝史蒂夫射了回去，并且来势远比去势更快。史蒂夫没有反应过来，托尼也没有反应过来，远远地观战的斯蒂芬也许反应过来了，却来不及救援。三人眼睁睁地看着盾牌切进史蒂夫的胸口，那一刻斯蒂芬用力皱起鼻子，扭过了头，耳朵里充斥着的都是托尼绝望的叫喊。
这噩梦的剧情真是太棒了。不过最起码这帮他找到了真正在做噩梦的人。
黑雾在托尼一边喊着史蒂夫的名字一边徒劳地用手去按那道可怖伤口时安静了一会，仿佛是在享受他的痛苦和恐惧。史蒂夫仰面躺在地上，两眼直瞪着空荡荡的天穹，呼吸又轻又快，夹杂着让人汗毛直竖的杂音，伤口边缘随着他胸膛的起伏不断渗出血来。盾牌笔直地立在他身上，像一块颜色鲜艳的墓碑。
史蒂夫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推开托尼的，这个动作似乎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远处斯蒂芬开始为自己施法了。
“你……”史蒂夫喉咙里血流涌动，他的声音模糊不清，“……赶紧跑……”
托尼不为所动，仍然想要用手给史蒂夫止血，但这显然是他的一厢情愿，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丝毫没有受到阻碍。“你倒是告诉我跑去哪里？”托尼咬着牙说，“我没办法止住你的血，你忍一下，现在我要用高温能量束灼烧皮肤，把它们粘在一起。这会很疼的，但是能保住你的命。”
史蒂夫瞪大眼睛看着托尼，视线焦点落在远处的什么地方。他细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张嘴想说话，但只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响声，接着急促猛烈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没有再呼出来。他的胸膛停止了起伏，一条血线从嘴角探出头，划过脸颊，消失在头套的布料后面。
“喂——”托尼还没来得及喊出剩下的话，一直在他背后静静悬浮着的黑雾便突然涌上，紧紧裹住托尼的身体。他只感到凉意顺着盔甲破碎的缝隙渗进来，接着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猛击他的腰背，他因为惯性向前飞出，撞开黑雾，砰地砸在十米之外的地上。托尼率先着地的上臂骨疼痛欲裂，被打中的脊椎部位及周围有种不太妙的麻木感，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确认自己暂且还没瘫痪之后才用力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背后当啷的响声告诉他自己的护甲又掉了一大块。斯蒂芬的尸体就在他附近，一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的方向。托尼喘着气瞧了它一眼。
“这是不是你们魔法界那边来的家伙？多玛姆？……噢，你已经没法回答我了，抱歉。”
“是魔法界来的没错，不过不是多玛姆，是一个比他好对付一点的讨厌角色。”真正的斯蒂芬就在他附近，即使托尼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法术距离完全起效还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他不得不先放托尼忍受折磨了。不过对于那团黑雾的身份，他已经有了些眉目——一般来讲梦魇所操控的噩梦中不会出现当事人不认识的事物。这团黑雾有点蹊跷。他趴在地上，隐蔽在一堆尸体中间，以防那黑雾看得见他。
黑雾慢悠悠地跟上来，托尼数次举起手用仅剩的能量炮对准它，但紧接着又放下了，显然他已经吃过亏，而史蒂夫刚刚才给他做出了榜样。他毫无办法，只能任由那团黑雾绕着他转圈，发出一阵阵尖利刺耳的笑声。
突然间笑声低了下去——准确来说，是一个声音高起来，而其他的声音沉寂了。没有其他声音的干扰，托尼很容易就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洛基。
“看看你，可怜的凡人，你对我毫无办法。”洛基的声音藏在黑雾里尽情取笑他，“所有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你们不过是一窝蝼蚁，数量再多，有什么用处？你们压根没本事保住这颗泥巴星球。”
“想得美，洛基。”托尼大声说，但音调里已经带了颤音，“我们死了还有别人，总会有人站出来的。”
“哇，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吧？地球的主力军全躺在这儿了，还有谁挡得了我？”洛基大声笑起来，笑声在半途戛然而止，黑雾绕着托尼转了个圈，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灭霸的声音：“简直不能相信，无限宝石曾经掌握在这么一群废物手里。你们玷污了它的力量，你们让它蒙上了阴影。”
托尼想要反驳，但黑雾中凝出一条结实的鞭子，猛地抽在托尼腿弯里。托尼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多亏他及时用双手撑住上半身，否则恐怕要脸着地了。灭霸在黑暗里低沉地笑了几声，笑声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讽刺：“我真是高看你们了，地球的英雄们。你们也不过如此。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们不堪一击、任人宰割。”
“我们没有！”托尼吼叫起来，两只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蜷缩，指尖陷进被血泡得松软的泥土中，“我们有能力保护地球——我们不止一次地做到过，从你们的手里！”
“你们可以营造无数次成功，但你们没办法承受哪怕一次失败。”黑雾的声音又变了，这次是奥创在说话，那团东西贴近托尼的耳朵，要让他听清楚自己说的每一个单词，“这就是那次宣布游戏结束的失败了。”
托尼猛地举起拳头，重重砸在地面上。这次他没反驳，而是把头埋下去，额头顶在地上，一时间没了声音——或者，斯蒂芬一时间以为他没了声音。当他凝神细听的时候，他听见从托尼的头盔后面传出来一些细微的声响，于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想去猜测托尼在面罩后面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即使是噩梦这也有点儿太过了。斯蒂芬的法术还没有完全生效，不过他突然觉得趴在一堆尸体中间实在无聊透顶，于是他猛地站起来，两手拢在嘴巴旁边，冲黑雾喊了一声：
“喂，梦魇！”
黑雾显而易见地抽搐了一下，不过由于斯蒂芬不知道他的脸在哪里，所以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把脸转过来瞧着他。斯蒂芬知道这会只有梦魇能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形象，而托尼还沉浸在强烈的负面情绪中，压根没注意黑雾突然间闭嘴了。法师抄起手，眉头间打了个疙瘩，对梦魇的行为相当不满：“很好玩是吗？嗯？我本来以为你早就跑得没影了，原来还在这里？或许刚刚那点维山帝的祝福不够劲。”
“啊，我以为是谁呢。”梦魇用一种夸张过头的轻松语调说，这一次用的是他自己的声音，托尼抬起头惊诧地看着他幻化出的黑雾形象，艰难地思考着这是谁的声调，而他又在跟谁说话，“你没法伤到我，只要他还被我困在这里我就是不死的。一个复仇者——心底埋藏着对失败极强的恐惧感。我可以把它们在这里全部激发出来，这是我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源。”
斯蒂芬举起一只手：“稍微等一下，我刚刚才把你另外九个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源打爆，所以你最好别抱什么希望。”
梦魇看起来像是噎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整个梦境中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尴尬气氛，只有托尼仍然处于状况之外，在“继续沉浸于痛苦中”和“搞清楚为什么敌人对着空气说话”两个选项间摇摆不定。紧接着梦魇就高高地飞起来，在空中兜了个圈子，咆哮一声朝斯蒂芬扑了过去。
斯蒂芬早有准备，在梦魇扑到他脸上之前朝对方发射了一道法术，趁他躲避的时候绕过他奔向托尼的方向。他刚一站到托尼面前，就意识到对方仍然看不见自己，钢铁侠直愣愣地瞧着前方，对于斯蒂芬的到来毫无反应。
“托尼？”斯蒂芬冲着他的耳朵大吼，然而毫无用处。梦魇已经掉转头朝他这个方向冲过来，斯蒂芬无法可想，只能在托尼的面前与梦魇缠斗起来。
至于噩梦的主角，他跪坐在一堆尸体中间，看着那团本来一直给自己施压的数个敌人混合在一起的黑雾突然停下了它的嘴，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开始上下翻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看到有光在空气里一闪而过，黑雾又扭曲着躲避什么东西，于是猛然间想到这里或许有什么他看不见的玩意儿在跟黑雾作战。从黑雾的反应来看，它很怕那个自己看不见的东西，考虑到在此之前它仅仅呆在原地就把英雄们的所有攻击以数倍的威力反弹回去并杀死了他们，或许它的克星终于来了。这个认知极大地振奋了托尼，他直起身子，启动了装甲的自检程序，忽视掉一大堆错误警报，确认扫描模式尚且没有受到损害后开启了它。
第一遍扫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是当他不死心地扫描第二遍的时候他瞧见空中好像有个模糊的轮廓，周围的光线在经过那个形状时有些扭曲，他的眼睛追随着那个快速移动的影子，想要看清那究竟是什么。这个梦毕竟属于托尼，所以一旦他开始相信这里确实有帮手，斯蒂芬的法术就能更快地发挥效用。梦魇已经感受到事情开始失去控制，他怒吼着加快了攻势，可托尼勇气的回归削弱了他的力量，因此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奈何不了斯蒂芬。
法师的身形在空中闪动了几下，抛掉梦魇朝托尼直奔过来。在他奔向托尼的短短几秒钟之内，托尼眼中那块折光率异样的模糊形状经历了从化作人形到显出色彩的全过程，当斯蒂芬扑到他眼前时，托尼已经把至尊法师的形象尽收眼底——他天才的大脑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
斯蒂芬两手抓住托尼的双肩，用力摇晃几下，硬生生把他从发愣的状态中拖出来：“嘿，现在你看得见我了吧，托尼•斯塔克？我们得赶紧走了，我今天在梦魇身上该死的浪费了太长时间，说不定世界的另一头正有一大堆鼻涕虫试图入侵呢！”
“你……你……”托尼结巴了一会儿，目光在面前活蹦乱跳焦急万分的斯蒂芬和躺在不远处的尸体之间转了一圈，“你不是死了吗？你明明就躺在那里——”
“维山帝在上，这只是个噩梦，托尼，梦魇把你给抓住了，在你这颗沉睡的脑袋之外地球还好好地绕着太阳转，我们现在能不能别想那些无聊的幻象？”
“噩梦？我从来没做过这么长的——”
“那是因为梦魇把你拴在这儿了！”斯蒂芬喊起来，“拜托，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这个！”
梦魇贴着地面冲过来了，他愤怒地咆哮，一门心思要把至尊法师置于死地，托尼开始逐渐把控梦境的现状让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住自己那份黑雾的伪装，他苍白的皮肤和瘦长的手脚局促地从那团越缩越小的雾里露出来。斯蒂芬回手想用猩红锁链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但他塞托拉克的名字刚念了一半就发觉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挣扎着回过头，一眼便看到了托尼惊惧无比的脸，他把自己装甲的面罩给掀开了，仿佛已经紧张得透不过气。
他嘶声说：“你不能攻击他，他会反过来杀了你的！”
“他不会，”斯蒂芬拽掉他的手掌，斩钉截铁地说，“你瞧好就行了。”
为了防止托尼第二次伸手过来捂住他的嘴，斯蒂芬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念出咒语，不过身后托尼满含绝望的高声叫喊几乎让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了愧疚之情。梦魇当然知道这不是刚刚那些他能自由操控的梦境，整团黑雾向左急闪，但那些锁链仿佛有生命似的随着他转弯，牢牢把他捆在了原地。从黑雾中爆发出来的除了梦魇胡乱舞动若隐若现的四肢还有一阵语速奇快的叫骂，由于说的不是地球语言托尼没办法听懂。
“如果你想问我他在说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他现在正在骂我是红蓝配色的蟑螂。”斯蒂芬拉着托尼往后退了几步，预备带着他一块儿冲出梦境，却感到对方的动作有点僵硬；他刚要不耐烦地出言催促，就看见托尼直直盯着被捆住的梦魇，脸上带着一种相当复杂的表情。
“所以说这真的是噩梦，斯蒂芬，”他的口吻异乎寻常地平静，“我真是无法形容我现在有多么欣慰。”
斯蒂芬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很明白托尼想要保护地球的心情，所以他同时也很明白这样的噩梦恐怕是真真实实来自他心底的恐惧。他本来在往后退，此刻却踏前了一步，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了一下托尼，手环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背，对他背后破碎盔甲的扎手触感置之不理。托尼深吸一口气，回抱住斯蒂芬，眨眼睛的频率似乎比平常快很多。
远处的梦魇咔嚓一声崩断了一根锁链。斯蒂芬迅速从这个拥抱中抽身，一挥手指向梦境的边缘：“往那边跑！”
这一次托尼不再犹豫，立即发足狂奔——他丢了一只手套，生怕一旦升空就会失去平衡，因此不敢贸然起飞。斯蒂芬跟在他后面，一边跑一边不断回头看那个即将挣断锁链的囚徒，他看起来愤怒得快要爆炸了，很可能一旦重获自由就会直冲过来给予法师致命一击……或者更糟，一旦落进他手里斯蒂芬确信自己死得不会那么轻松。
托尼一头撞向黑色的梦境边缘的时候，梦魇崩断了最后一根阻碍着他的猩红锁链。斯蒂芬不等他冲到自己眼前就滔滔不绝地念诵起咒语来，强大的法术火力逼得梦魇一时间近不了他们的身，斯蒂芬就趁这个机会在背后猛推了托尼一把，紧跟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黑雾比斯蒂芬跳进来的时候更加浓厚，像一大团有生命的棉花，手感柔软并且把两人向后推挤。托尼试图挥开眼前几乎化为实体的黑暗，他两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大声叫着斯蒂芬：“喂，我该往哪里走？”
“它们不让你往哪里走，你就往哪里走！”斯蒂芬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听起来闷闷的，像隔着一面墙说话。托尼嘴里咕哝着“说来容易”，一边吃力前行，他听到身后有魔法交锋的声音，斯蒂芬那些晦涩难懂的咒语一股脑儿灌进他的耳朵，同时传来的还有梦魇的诅咒和威胁。斯蒂芬毕竟在梦魇的地盘上战斗，与敌人正面硬碰硬时难免落了下风，一时间被梦魇缠住了脱不了身，他几次想要钻进梦境边缘的混沌里，都被梦魇给拖回了梦境当中。
托尼已经看见了眼前的白光，但他发觉本该带领他走出来的法师已经没了影子。他站在梦境的最边上思考了一会，任由那些已经变得无力的黑色雾气绝望地拉扯他的胳膊；随后他突然转身走回梦中，让黑暗重新吞噬他的躯体，那些棉花糖一样的玩意儿几乎是欣喜若狂，一窝蜂地涌上来，把他埋了回去。
斯蒂芬最开始看到他跑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不过那表情随即就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愤怒——用托尼的话来说，“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他虽然被梦魇逼得手忙脚乱，却还是能分出心来向托尼倾泻自己一腔恨铁不成钢的恼火：“你还回来干什么？要是再让梦魇抓住我们就都完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欠梦魇先生一点东西。”托尼嘴上答复斯蒂芬，眼睛却没看他，而是直直盯住了梦魇。后者本来还为猎物自己跑回来而得意洋洋，听到这宣言的时候也震悚一下，猛地后退远离斯蒂芬和在他周身飞舞的魔法，警惕地问：“你欠我什么？”
托尼冲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同时露出的还有他仅存那只手套上的发射器：“我欠你一记能量炮。”
梦魇先是瞪起眼睛，随后向后仰头，让黑雾再次环绕他的四肢，冷笑起来：“我以为是什么呢。亲爱的托尼·斯塔克先生，不要忘记一件事：你打不中我。”
钢铁侠仍旧稳稳地举着他的胳膊，丝毫不为所动。他紧盯着梦魇，仿佛生怕他跑了，用冷静的语调问站在一边的至尊法师：“斯蒂芬，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打中这团该死的玩意。”
“这是你的梦，”斯蒂芬提示他说，“如果你非要跟他比拼意志力，那我相当乐意当你们俩的裁判。告诉自己‘我能打中这家伙’，一定要让自己坚定不移地相信，然后你就能用能量炮在他脑袋上开个洞。”
“好啊，那我还要顺便告诉自己，‘我手掌上能量炮的威力是我平常使用型号的一百倍’。”托尼开始让机械蓄能，而被他瞄准的梦魇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他向左挪了两步，托尼的手掌毫不犹豫地跟上，仍然直冲着入侵他梦境的敌人。梦魇扭曲着一张脸，显然经过了一番严酷的思想斗争，然后他举起了两只手：
“好吧！好吧！你们两个可以走了。斯蒂芬，我们下次再决胜负！”
“晚了。”托尼抢在斯蒂芬之前说。他突然冲着梦魇开了一炮，一瞬间白色的光芒照亮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斯蒂芬立刻用手去遮眼睛，但过于刺眼的光穿透他的眼皮，让他的眼球灼烧般辣辣地疼；巨响中他听到梦魇的高声喊叫，内心有那么点希望托尼能就这么干掉害得他每晚睡不好觉的混蛋，可他知道就算托尼把梦魇轰了个灰飞烟灭，也至多不过是对他的灵体造成了一点损害，让他短时间内没办法大面积地祸害人间（意思是，祸害斯蒂芬的力气他还是有的）。他隐约间感到黑雾在自己身边消散，好像融化在了能量炮散发出的巨大热量当中。
斯蒂芬花了很长时间等待自己的视野不再充斥着五颜六色的光斑。当他终于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托尼、梦魇和整个噩梦的图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托尼那一炮似乎是连着噩梦一起轰成了碎片，而他本人的灵体也在这个过程中回到了他本该待着的地方。
可能我得为他的意志力强度在我的衡量标准中增添一个全新的等级。斯蒂芬浮在精神世界当中，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手机响起来时斯蒂芬只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撑开眼皮，看向桌子上放着的电子产品，它在这间点着熏香、放满古董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手指因为长期捏着施法手势而僵硬，腿也早就盘麻了；法师浮在半空中舒展了一下身体，斗篷从他背上溜下来，善解人意地在空中平展成一张毯子的形状。斯蒂芬一头倒进自己斗篷的怀抱，甚至懒得抬手，只勾了勾手指让手机从房间另一头飞过来。他看也没看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就接起了电话。
“喂？”
“是这样的——”托尼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我好像梦见了你。”
斯蒂芬皱着眉头，想象自己嫌弃的表情能被对方接收到：“你就是梦见我了，你还跟我的宿敌正面交锋了一场。”
“啊，哦，好，”钢铁侠似乎有点尴尬，“真是匪夷所思。我从没做过那么逼真的噩梦。”
“那你算是长了见识。你需要打个电话给队长吗？”
“什么？”
“美国队长。我亲眼看着他在你梦里死掉。说实话，跟噩梦里被杀掉的人谈一谈应该能帮助你更快地走出阴影。”斯蒂芬没告诉他自己经常一起床就抓着王东拉西扯，说些诸如邻家阿猫对门阿狗之类毫不重要的事情，衣服都不肯换；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算得上重要的人很少，梦魇就老是喜欢拿他的朋友兼仆人做文章。
托尼对这个建议嗤之以鼻：“你以为我几岁了，做了噩梦还要别人来安慰我？”
“……你不打那是你的自由。”法师突然很庆幸他没把下半段自己的亲身经历给说出来。托尼似乎没期待他对此做出什么正面回应，他本来就只是想核实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碰上别人的对头了：“我没什么事了，希望没吵到你睡觉。”
“我今天已经睡过觉了。”斯蒂芬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上面指着凌晨三点。就在对方要挂掉手机的前一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急迫地冲着手机大吼一声：“等等，别挂！”
“别什么？”托尼有点愣。
斯蒂芬从斗篷上爬起来，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托尼……我欠你一个道歉。我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过你们也有与我同样的恐惧，所以有时候说话恐怕冒犯一点。如果我真的激怒过你，那我为我之前因为自以为是而做过的所有事情郑重道歉。”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斯蒂芬在一片沉默当中紧张地等待，两眼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它不紧不慢地滴答走过一秒又一秒。安静的时间的确有点太长了，长到斯蒂芬不禁怀疑托尼是不是刚刚就已经把电话挂上了。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看通话状态时，从扩音器里传来托尼低沉的笑声：
“原谅你了。”

—第100次入侵后—

斯蒂芬只在圣所里休整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重新戴好他伪装成围巾的斗篷准备再次到纽约街头闲逛。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即使整夜不睡，只要有一杯咖啡他就又可以活力充沛地工作一整个白天。
感受到身体内部蠢蠢欲动的疲劳，他在路口拐了个弯，走向街角那家熟悉的咖啡店。他刚转过拐角，就隔着半条街远远看到咖啡店门口围了不少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东西。说实在的，斯蒂芬除了咖啡什么也不关心，经过人群时往包围圈里瞅一眼也纯粹是人类好奇的天性使然。不过当他看见托尼•斯塔克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堪称钢铁侠伪装标志的墨镜，斜倚在他造型漂亮的跑车上旁若无人地喝咖啡时，他就突然间不觉得这事跟他没关系了。
斯蒂芬不想让自己这身能轻松融入大众的衣服和托尼一起成名，他仔细地打量自己的外衣，然后把它和斗篷一起脱下来团成一团，随便往街边杂物的角旮旯里塞过去；他相信斗篷随时能帮他拿回衣服。然后他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向托尼，忽视周围人们惊讶的窃窃私语。
“你这是在搞什么？当诱饵吗？”
“当然不是，我亲爱的斯蒂芬，”托尼朝他举起手里的纸杯，“我以为你看见它就能知道一切。”
“对于喝一杯咖啡而言，你实在招摇得要命。”斯蒂芬努力在压低声音的同时用声调表明自己的恼怒，他谨慎地左右看了一下，所幸大多数人暂时停留在惊讶地赞美托尼座驾的等级，不过也有些人已经开始悄悄指着托尼议论起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站在这里喝咖啡的正是钢铁侠本人，那时候场面就不太好收拾了。“我以为你们这些公众英雄出门都要起码乔装一下！”
托尼露出一个有些假的惊讶表情：“我的确乔装了啊！我不是戴着墨镜吗？”
“你出席几乎所有公共场合都喜欢戴这玩意儿，网络上你的墨镜照满地都是，难不成你真的还指望它对你而言有掩饰身份的作用？”
“好吧，”托尼承认说，“其实我最开始没打算从车里出来。不过我开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念起了咖啡的味道。”
斯蒂芬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拉开车门：“我觉得你这咖啡还是回车上去喝的好，难道你就不怕突然被粉丝和签名簿包围吗？”
“我手腕上戴着我最新一代装甲的简易操控器，我随时可以召唤一套盔甲过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飞到天上去。”托尼仍然在辩驳，不过当斯蒂芬用力把他往车里按时他倒也没有做出太大的反抗，顺势坐了进去。斯蒂芬帮他关上车门，托尼立刻摇下车窗，一颗脑袋从窗缝里露出来：“忘了问你了，我今晚要开个舞会，你来不来？”
“如果又是什么社交慈善类活动的附属物，那恕我不能奉陪。”
“这倒不是，是咱们超级英雄内部的。我们一致认为有些人需要通过定时进行社交活动来放松自己，尤其是那些年纪尚轻的英雄。我觉得你实在应该来参加。”
“你说的那些年纪尚轻的英雄可不包括我。”斯蒂芬很快地说。托尼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斯蒂芬叹了口气，做出了妥协：“好吧，我去。把时间和地址告诉我。”
“行，记好了，地址是——”
一阵爆炸声淹没了托尼接下来的话。

—第101次入侵—

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托尼看着瓦砾落在自己的车前盖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容地打开车门从车里钻出来。就在他旁边，斯蒂芬挑着一边眉毛，看着出现在街对面楼房墙壁上的传送门——这扇传送门打开的方式显然很野蛮，折叠时空时溢出的能量把墙壁都炸开好大一块。虽然敌人还没出现，但他还是打了个响指，斗篷从隐蔽的角落里飞出来，包在斯蒂芬肩上。
托尼吹了声口哨：“你刚刚把它藏在哪儿了？”
“刚刚它还是条围巾。”斯蒂芬回答，“快把你的盔甲穿上，等一下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庞然大物从传送门里面艰难地钻了出来，差点因为身体过大卡在门口。斯蒂芬立刻全神戒备，迅速进入战斗状态；而托尼也立刻在他戴着的装置上点了几下，一大堆机甲零件从车里飞出来，一片接一片拼在托尼身上。
那庞然大物的颜色很奇怪，它长了一幅铁锈色的身躯，却有一颗小小绿绿的头。这颗头安在那副身体上，仿佛西瓜上放了颗绿豆，没有丝毫美感可言。托尼瞪着那东西看了好久，才找到他的脑袋在哪里。
“斯蒂芬，这是你的另一个敌人？他正在用自己身体的每一寸挑战我的审美。”
“那身体不是他本人的，是他用仿生技术和机械造出来的一副骨架子而已。”斯蒂芬说。看见他从传送门里钻出来时托尼明显感觉到斯蒂芬松了口气，因此他猜测这个敌人可能并不是那么危险。
“确实不算太危险，除了它的爪子能把你一下刺个对穿之外。这是他第四次入侵地球了，第一次他的那副爪子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们就不能立个法律禁止读心术这种东西吗？”
斯蒂芬敷衍地摇了摇头，摆好施法手势，嘴里念念有词。托尼在旁边，听到从斯蒂芬嘴里不停蹦出“霍格斯”“奥姝图”“阿戈摩托”“伊登”之类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字眼，而他除了呆站在原地之外不需要做别的任何事，这情景多少有些尴尬。于是，他看准斯蒂芬两段咒语之间的间隙，振臂高呼一声：“为了奥丁！”
“你喊什么？”斯蒂芬震惊得咒语都忘记念了。
“我只不过觉得不喊一点跟你的台词搭配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站在这里。”托尼耸耸肩，“偶尔为了索尔爸爸一下，他不会在意的。”
斯蒂芬先是用力翻了个白眼，继而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你准备好战斗了吗？”
托尼半弯下腰，绷紧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几年之前就准备好了。”
“好，那么你负责上半身，我负责下半身。不要客气，照着脸打，如果觉得他的脸实在太小了不太好瞄准，对着肚子打也勉强可以。听我口令：三——二——一！”
两个人同时冲了出去，掌心能量汇聚，毫不犹豫地准备痛扁任何胆敢染指地球的犯人，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被赋予的重大使命：为地球而战。